“这段写得真精彩!”编辑室里,编辑们对《最后一课》的阅读,也渐入佳境,进度也逐渐统一。
他们讨论得最多的,就是主人公“张潮”在最后这节课课堂上的表现和心路历程。作者张潮在这个过程里,细腻入微地对笔下人物的见闻、思绪进行了描写,将过去、现在、现实、回忆……融为一炉——
【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边缘,像一场微型雪崩。张潮的食指关节抵着《高考文言文精编》的页脚,声音卡在“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的“观”字上。底下四十多颗黑漆漆的脑袋纹丝不动。后排两个男生用试卷折纸飞机,然后从窗户掷出去。纸飞机的机翼掠过教学楼旁边鳞次栉比的水泥房顶时,投下蜉蝣似的阴影。其中一家的房顶已经像下过一场大雪。主人看见了又要找学校闹。试卷上都写着名字,因此并不难查。到时候找班干部一问就知道是哪个老师没有管理好课堂。可是这和张潮有什么关系呢?他要走了。别说两个男生折飞机、扔飞机,只要他们自己不从窗户跳出去,一切也与他无关了。
他看着教室后面的时钟,离下课还有10分钟。他开口准备和学生说些什么,说些不在课本、不在练习、不在试卷上的话。他是语文老师,他爸爸也是语文老师,他从小就看了很多练习和试卷上的阅读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看到某位或有名、或无名的作家深情回忆自己童年时代或者青少年时代的老师,尤其是语文老师。这些阅读题里的语文老师都会说些漂亮得该用礼盒纸包扎起来的话,值得被他们的学生写进作文里,然后又写进作品里。张潮的爸爸就被自己的学生写进过作品,虽然那个学生只是县作协的成员,从来没有在内刊以外发表过文章。张潮的名字从来没有被印成铅字。去年他已经准备咬紧牙花1600块在期刊上买两个版面,但人家告诉他即使有论文,今年职称也轮不到他。
张潮开口了,然后听见自己二十四岁的声音从教室惨绿色的墙裙里渗出来——那年他第一次站上讲台,白衬衫口袋里别着他爸爸亲手插的钢笔,教案上的每个字都写得很粗、和硬,像他刚从下巴钻出来的胡茬。当时有个扎马尾的女生问:“老师,期末考默写范围能不能划细一点?”他回答:“知识像江水,哪有只舀一瓢的道理?”全班同开始热烈鼓掌,扎马尾的女生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他教学生涯的起点,像一根火柴,点燃的那一刻最灿烂,往后十六年,都是熄灭的过程。他开始觉得那句话是他爸爸说的,他只是坐在教室的后面听课,眼睛刚好超过课桌的桌面,脚尖还搭不到教室的地面。如果是他说的,为什么不记得“马尾辫”的名字……】
刘鹏涛的鼠标滚轮转动得稍微快了一点,立刻就有同事抗议起来:“我还没有看清楚他这里写了几重内容,急什么?眼前的「最后一课」,十六年前的「第一课」,还是童年时代在父亲课堂上……”
“还有父亲被学生写进作品里,我觉得这也算是一条时间线,看后面会怎么发展了。”
“不是还有一个职称评比的。这确实写得有点像意识流,但又不完全像。「张潮」的思维虽然跳跃性强,但触发点还是很明确的。”
“因为他不处于斯蒂芬·德迪勒斯(《尤利西斯》的主人公)的漫游状态啊,所以思维虽然发散,但仍然有明确的焦点存在。”
“好了好了,赶紧看——小刘别理他们,往下滑。”
编辑们又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其实……”张潮松开课本,课本噗一声扑倒在讲台上,腾起一片粉笔灰,“今天这堂课,是我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和刘梅吃饭是在哪里?好像是在学校的食堂;又好像是在家里,不过饭菜是他从食堂打回去的。不过现在说‘最后一次’有些过早。他相信刘梅还是要回到江城的。家里还有她的许多东西,上千块的大风衣、云南旅游买回来的羽绒被、一台戴尔的笔记本电脑,还有结婚时候买的周六福五金。到时候要不要吃一顿‘散伙饭’?毕竟夫妻一场。只是饭店不好找。刘梅不做饭,却长了一根厨子的舌头,糊弄不了。
“老师!”语文课课代表陈敏突然举手,“能不能早点下课?下节英语课要听写单词。”张潮不知道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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