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巴哈尔指挥中心的午后漫着旧皮椅与熬煮季风马拉巴咖啡的苦焦味。我靠在战术台前,投影仪冷光在眼下割出青黑的影,像被反复涂改的作战地图边缘。空调把室温定在18c,却烘不干肩章上的恒河潮气——三小时前从瓦拉纳西传回的航拍照片还摊在桌面,相纸边缘结着盐粒,在台灯光下折射出七皇图腾的虚影,像极了安娜缝在我制服上的蟠龙纹。
我始终觉得集权主义和实用主义才是终结末世乱局的利刃。我喜欢科学的方法论,讨厌宗教的不可知论。因为我知道一个完全逻辑自洽的东西,它可以是一部小说,也可以是大学辩论赛的演讲稿。但绝不能是治理天下的法则。所以我一向与宗教保持一定程度的距离。
这次和教廷特使的谈判,虽然有各种预案,但主要是基于世俗外交的那套利益交换逻辑准备的。
驻身毒国大使崔敏已经去机场接教廷特使了。对,就是那个帮我调查李玄和蜻蜓币那件事的崔敏。这倒不是我不想让他担任军职而是国内已经趋于稳定,就连百折不挠的周元青都已经被李洁的军队赶出了三陕省,投奔回鹘自治区的赵四郎去了。一部分军人中有能力的人就应该换个舞台发光发热了。
胡可儿昨晚和我过得比较愉快,现在的羞赧可能因为她自己情不自禁时说了一些胡话,所以总是低着头,只见她像是给学长递情书的女初中生似的悄悄递过来咖啡,用那声若蚊呐的动静说,“喝 喝杯咖啡吧,昨晚你没睡好。”
柳青原本好好的在喝咖啡,可是当她听到“没休息好”这句话,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肩膀开始快速抖动,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似的,她白皙的手掌遮住精心涂抹的嘴唇,就连她白皙的脸颊都被憋的通红。最终“噗”的一声将嘴里的咖啡喷在地上。
柳青轻轻擦了擦嘴角的咖啡渍,一挑眉小声说:“胡可儿你好像更辛苦,你可是喊了一晚上救命和上帝。”
夏薇无奈的瞥了一眼,柳青那个女流氓,又白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说,“家丑不可外扬,你把这个活宝带来干嘛?”
柳青勉强坐好,还整理了一下自己那头黄毛,就连领带都整理了一下,还对我一挑眉看样子是在讽刺夏薇假正经——是的,昨晚的事也有夏薇。
对面桌上为梵蒂冈代表骨瓷杯中的预留的咖啡早已经凉透,杯口凝着的水珠沿着光滑洁白的外壁滑下,在托盘里逐渐形成透明的小水洼,托盘下水迹在木纹桌面洇出暗渍,形状竟与卫星云图上恒河中下游的污染区分毫不差。
我无意识摩挲着自己下巴,其实我这种等待正在消磨我的耐心,我很想问一句“教皇有几个师”,可是末世后,人家已经从安慰剂变成处方药。没有他们对巫师那么多年的系统性研究,ghsf这个杀毒软件就缺了病毒库。
我也不能,每次都用这么高成本的轰炸来解决问题。那样做的成本太高,而且还没有货真价实的收益,所以轰炸也只能是对付极端案例的最后手段。
我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的雾浓得能拧出水,将尖顶建筑泡成模糊的灰影,像极了童年在恩典育幼院见过的褪色圣经插图。阳光勉强透过浓雾,勉强投射在厚重的防弹玻璃,最终在制服上投下勋章的影子,那枚“护国将军”勋章是荆楚省收复战后安娜给我别上的,此刻却被冷光镀成死灰色,倒像是停尸房里的金属牌。
远处传来c-130运输机的轰鸣,声浪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地图架上的恒河地形图跟着发颤,河湾处的荧光污染区标记,在晃动中竟扭曲成湿婆的三叉戟。
我低头盯着1911的准星,照门缺口里卡着半片恒河带回的细沙,是今早勘察时灌进枪套的。扳机护圈还留着昨夜握枪的汗渍,想起在瓦拉纳西地宫,手电筒光束扫过巫师胚胎时,那些克莱因瓶状的褶皱——现在它们正以每分钟37公里的速度扩张,就像此刻战术台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在视网膜上烙下永不消失的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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